:“阿竹、阿竹……”
暮灵竹颤抖着要去握老皇帝的手,叶白却站在暮灵竹身后,幽幽笑:“小公主,难道你不想让他死吗?”
暮灵竹朝前递出的手停滞住。
老皇帝满目惨然,看那个恶鬼握住他的小女儿的手,看那个恶鬼扣住小女儿的脖颈,在小女儿耳边诱惑:“听说殿下出自冷宫,真是可怜。殿下幼时必然过得不好吧,不然怎会都要及笄了,书都读不顺呢?
“殿下难道不恨你父皇吗?你的悲剧,便是你父皇造就的啊。”
殿中暗了,没有灯火,暮灵竹仰头看着床帏,觉得那里好像落满了灰尘,爬满了蛛网。所有的繁华都如旧梦,所有的恐慌亦如旧梦。它们在到来,它们又远去。
叶白眼睛弯弯,看着老皇帝在暮灵竹缩回的颤抖的手中阖上双目,而他凝望着小公主染雾颤缩的眼睛,朝公主笑一笑:
“别害怕。不是我们杀的你父皇,他是病死的。
“殿下,你来摄政好不好?这是我和姜太傅的主意……我和你老师,都支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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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门只差最后一段路的深巷中,阿娅握紧匕首,看暮逊的血一点点冷下去。
阿娅心口的冰凉一点点加深,畏惧变得浅薄。
其实很多年前,她也骁勇善战,很多年前,她也不是旁人养在深宅只会唱曲的黄鹂。
她亦有过勇气,亦有战力,亦有无限希望……暮逊毁了她,摧折她,重塑她。
爱吗?
谁知道呢。
在暮逊眼中,阿娅笑了起来。
他喜欢的小黄鹂,从不会笑得这样尖锐冷漠,又满目迷惘。他喜欢的黄鹂,不会和他一同握着这把匕首,继续朝他心口插。她更不会在他耳边低语:
“你可知手刃爱人,是什么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玩弄他人命运很有趣,仇人变爱人很刺激?”
阿娅贴着他的耳,在卫士们终于赶来时,给了他致命一击:“很多年前,我梦到我们共赴黄泉,而我……为之兴奋战栗!”
暮逊凉了的尸体被抛在地上,大腹便便的阿娅站起来,手中匕首朝着那些围过来的想为太子报仇的卫士们。她含着笑,整个人混沌无比,好像在哼着什么小曲。
是呀,深宅黄鹂鸟的经历已经和她本身难以分开。
她如坠噩梦。
她在这个噩梦中已经待了太久的时间,她早已和噩梦融为一体。如今她手中的匕首先杀太子,又朝向这些武力千倍于孕妇的卫士们。
“寸步东西岂自由,偷生乞死非情愿。”黄鹂鸟阿娅的声音从来那样嘹亮婉转,而此时卫士们听到她哼着小曲,少女昔日婉转的歌声变得缥缈迷离: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黑云盖野天无河,枝摇树撼风雨多,骨肉满眼各自他。
“三年病损瘦到骨,还欲将身入纲罗。一身纲罗不敢惜,巢倾卵覆将奈何?”
三年病损,骨肉分离。巢倾卵覆,回首无望……黄鹂的曲声急促刺耳,拔至云霄,带着匕首一同迎向卫士们:“行不得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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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中,江鹭的到来,让人何其迷惘。
姜循怔怔地看着江鹭。
当他第一次自马上朝她伸手时,她动也不动。那不是她的望想,那不是她的所求。今日大仇得报,她愿死在地狱。她早和叶白说过,她不愿得救,不求明日。
她愿和姜明潮共沉深渊,拉着姜明潮一起死。
而江鹭竟然不退。
他应有满腔抱负,应为了收服凉城而做了很多筹谋,可他此时竟然闯入姜府,竟然试图救他。当她根本不看他时,他也不退,他与那严北明迎战,他带着他的将士和禁卫军战斗。
白袍在血中飞扬。
姜循在万物荒凉中,看无可看,目光追随向江鹭。
他坚持而无望,第二次朝她伸手。
本应俊逸风流的郎君伏在马背上,马匹上也全是血,他瘦长的手指间尽是污秽。他脸上全是血污模糊,睫毛上沾着浑浊的看不清是什么的黏腻物,而他的眼睛明亮无比。
身后有兵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