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并不在意陆曈做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平人医官,只要戚家想,随时能将她拿捏在掌心。
之所以对她不动手,是因为其中掺合到裴云暎。
三皇子如今正试图拉拢裴云暎,梁明帝也默许,元贞已经开始着急了。
陆曈,只是殿前司表明态度的一颗棋子,代表裴云暎的意愿。
裴云暎已决定支持元尧。
下人道:“崔院使或许是想让陆曈回到医官院,一同医治少爷?毕竟,先前陆曈被停职,是因为举告崔院使剽窃给少爷的药方。”
茶盏凑至唇边,戚清低头呷饮一口,“是啊。”
“大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戚清没说话。
如果陆曈说的是真的,崔岷真剽窃了她的药方,如今戚玉台的病症,或许只有陆曈能最快对症下药。
“还有一事……”
“说。”
“跟去的人说,仁心医馆新雇的坐馆大夫看起来有几分眼熟,长得神似医官院前副院使苗良方。”
“后来打听了一下,坐馆大夫的确姓苗。”
苗良方。
这名字太过久远,戚清沉默思索良久,才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印象。
“姓苗?”
“是的。”
他记得那个被赶出医官院的副院使,一度曾深得宫中贵人们喜爱,一介平人春风得意,在宫中不懂顺应时势,其下场可想而知。
没记错的话,苗良方和崔岷是一同进医官院的。
戚清目光动了动。
陆曈,来自西街仁心医馆,如今苗良方,也在仁心医馆坐馆。
苗良方与崔岷间过去曾有旧怨。
陆曈以平人之身进入医官院。
似是原先混沌模糊的云雾一刹被吹开,所有一切恍然分明,戚清放下茶盏,忍不住笑起来。
他笑得很沉,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的秘密,笑得眼角皱纹越发深刻,目色却如冷箭,罩着一层灰翳的阴影。
原来如此。
原是有备而来。
“平人医官,竟敢拿玉台做斗法工具。”
他拿起桌上脱下佛珠,在手中慢慢捻动,语气竟有几分激赏:“实在胆色过人。”
窗外日色晴好,屋中一片沉默。
“备车吧。”
下人一愣:“大人是想……”
老者站起身,一双浑浊的老眼阴沉,面上却露出蔼然的微笑。
“去西街。”
见太师
晌午过后,铺子里没人了。
杜长卿带着阿城回家去了,说是前几日屋中漏雨,请的工匠今日来补房顶,明日再来医馆。
苗良方也不在,半个时辰前庙口有户三岁小儿突然腹痛,背着医箱随人匆匆出诊,不知何时回来。
夏末午后日头不如先前炽烈,却仍闷热难当,西街一个行人也没有,凉棚下斜躺的野猫不愿挪动,偶有一阵风吹过,带出一丝凉爽。
银筝望了望门外:“怪热的,姑娘,我去前头买两杯甜浆来喝吧。”
陆曈道:“好。”
长街清净,这时候没什么人来,陆曈坐在里铺桌前,随手翻起纪珣带来的医籍,暑日悠闲,渐渐眼皮泛起困意。
门外有动静声,一片阴影投映过来,她以为是银筝买甜浆回来,一抬头,就见门外走进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穿得简朴,葛衣藤杖,鬓须皆白,行动间不太方便,手里攥着方绢帕,一进门,就低低咳嗽起来。
陆曈起身,走出药柜后,搀扶着老者在桌前坐下。
“大夫,”老者止住咳,望向她道:“近来我总觉头昏倦怠,夜里不眠,乏力多汗。劳烦大夫看看。”
说着,伸出一只苍老枯皱如树皮的手,搁在陆曈面前的软垫前。
陆曈伸手替他号脉。
里铺安静,片刻后,她收回手。
“因于湿,首如裹,湿热不攘,脉道难充。”
她站起身,“思虑过度,损伤脾胃,脾失健运,则气血生化乏源,清阳不生,浊阴不降,四肢肌肉失养,故而头脑昏蒙,全身乏力。”
“不是什么难题,开几副养心安神、健脾化湿的方子就是。”陆曈走到药柜前,拿起桌上纸笔写下药方,“老先生是在这里抓药还是别处抓?”
“这里。”
陆曈点头,见老者又咳嗽起来,遂提起桌上茶壶,把消渴药茶水倒了一碗递于他面前。
老者颤巍巍接过茶碗,道了一声谢。
陆曈又转身,到药柜前继续抓药。
老者捧着茶碗,抬首打量一下医馆四周,目光在掠过墙上那幅泛着金光的锦旗时停了一停,最后,才抬眼看向站在药柜前的人。
女子正低头拉开药屉,按方子写的抓取药材。
她做得很认真,并未注意身后的视线,一只手牢牢托着装药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