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罕见的多了一丝慌乱,忙从位上立起身,强自镇定道:
“黎……”
本想唤一句黎姑娘,话未出口又觉不对,黎莘现下身份尴尬,他不知该如称呼。
情急之下,竟这般僵持住了。
黎莘挽起鬓边的发,双臂搭在窗台处,眼里只见得他乌黑的发顶:
“你若是随二妹妹,唤我一声阿姐,倒也亲近。”
她与庄凌恒同岁,生辰还不可知,现下就打算逗弄他,因此这话,也是含着笑意说的。
女子嗓音柔中蕴媚,缠绵的如一团絮线,庄凌恒耳根滚烫,低着头,沉声道:
“不大妥当。”
刻板板的,僵硬极了。
黎莘心里乐的不行,却也知要循序渐进,不再逗他,轻飘飘落下一句:
“随你便是。”
她顿一顿,提点他,
“若是要走,往东侧出去就是内院了,夜里寒凉,莫要在外徘徊了。”
说罢,她起身回了绣楼。
庄凌恒怔愣站着,待她细碎脚步声彻底不见,才如释重负般的抒一口气。
然而心中滋味陈杂,恍惚间抬起头,望着上首空空如也的绣楼,似乎还残余袅袅幽香。
他苦笑一声,回身离开了。
————
庄凌恒在书房将就一夜。
本是打算第二日就走,不想天将熹微,徐氏便亲手捻着黎茵过来,好声好气的劝慰他。
庄凌恒厌嫌黎茵,然祸不及徐氏,待她依旧尊重如初。
徐氏叹了一记:
“幽兰这性子,难为你多担待些,我定会好生教训她一番。”
她说着,扯了抿唇的黎茵过来,
“还不与你夫君赔罪!”
黎茵颇为负气,心里恨黎莘,恨庄凌恒,连徐氏都恼上了。
她绞了绞帕子,不情不愿道:
“是妾不是。”
干巴巴一句,任徐氏再剜她,她也不肯多言了。
庄凌恒早知她脾性,对她这敷衍至极的赔罪也毫不关心。
碍于徐氏的面子,他淡淡道:
“无妨。”
徐氏讪讪一笑,不好多留,将黎茵留下来,自己合门出去了。
黎茵气鼓鼓的坐在书房里。
庄凌恒眉心微蹙,扫她一眼,取了案几上的兵书,打算另寻个清净地方。
还未至门口,后背就被一本书重重撞了一记,书轴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攥紧了手里的兵书,瞳仁深黑如墨。
“你就这般不待见我?!”
黎茵尖锐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了是了,你已见了那妖妇,哪还能瞧的起我这般的。”
她语带讥讽,无比刺耳。
庄凌恒想到昨夜,只觉胸臆间怒意翻涌,旁人尚且关切他一句,她身为发妻,口出恶言,任性妄为,可曾顾虑过他一分?!
他猛的回身,积蓄已久的愤懑喷涌而出,手中的兵书被用力掷出,咚的一下,生生砸落了案几上的笔洗。
笔洗落地,支离破碎。
黎茵面色一白,噤声往后缩了缩,眸中闪过惊惶之色。
庄凌恒望着她,一字一句道:
“再有下一回,我一剑劈了你。”
他发了狠,双目如刃,刮的黎茵浑身打颤,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庄凌恒一把推开门,大步往外走了。
白日里春色明媚,他却依然如临寒冬。
某亘:二妹妹今天也有认真作死哦~今晚四更老规矩,啾咪~
绣楼春杏【六】(第二更)
庄凌恒心烦意乱的踱步,待反应过来时,竟又走到竹亭外围去了。
约莫是这里环境清幽,他总想着来舒一口气,不去想黎茵的事。
淡淡的竹香夹杂着微凉的清风迎面拂开,他不敢逾越,便寻了外间的一块怪石,倚着坐在地上。
隐隐约约的,耳畔的风吹来了女子柔甜的笑音。
他半阖的目微微一凝。
“姑娘,这竹酒当真能饮吗?”
绫香好奇的摸了摸淡绿的竹身,相比于其他竹子,这用来酿酒的活竹似是色泽黯淡许多。
当初姑娘拉她们来酿竹酒,她们还不信哩。
黎莘从绫罗手里接了把小匕首,对着竹身的关节用力划了一刀。
“呀,洒出来了,快些拿瓶子接上。”
“急甚,手里抓稳了,我贴着来。”
两个侍婢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像两只吵嚷的小雀鸟。
黎莘任由她们玩闹,跟在她身侧,在绣楼里拘的久了,再喜静的人都会生出厌烦气儿。
难得有个防风的机会,可不得叫她们松快松快。
醇浓酒香顺着风钻入了庄凌恒的鼻间,他把身子往石块上贴了贴,生怕被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