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儿臣不认!”
“你为何不认?”
太子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和自己的皇弟两人打套路,还是不说话,心里头却开始合计起自己撒出去的人手有没有买到煤山这件事了。
徒述斐抬起脸来,脸上全是不服气:“其人无礼,为夷狄。夷狄者,不受华夏诗书礼仪教诲,为贱。我国之民,虽女亦贵于其贱。以贱犯贵,该杀!”
鸿胪寺卿的脸都青了:合着自己就是个接待贱民的人不成?
不待他说话,就听徒述斐继续说道:“既然是使节,可有国书?我早就打听过了,佛郎机万国林立,有的国家还没有咱们一个县大呢,管着几千人就敢自称国主,这样的国主要是真的来到我朝,难道还要我父皇以国君之礼相待吗?而且我骟了的这些,不过是些普通的商人罢了!难道我堂堂大庆,还要对几个商人奴颜婢膝吗?”
现在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虽然航海技术也算是发达,可也还是处于上升时期,还不是海上的无冕之王呢!所以,还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鸿胪寺卿的脸色就变了。他是没料到,徒述斐这个居于深宫的皇子,竟然对万里之外的事情也知之一二!要知道,就算是太子,也不是很清楚佛郎机此刻的事情的。他也是在能听懂了一些佛郎机语之后,日积月累的套话,才得到类似的情报的!
圣人的眉毛就挑起来了:“是这样吗?”
“臣万死!”鸿胪寺卿没有说话,知道自己“影响两国邦交”的这张牌打不出去了,还被徒述斐揭出这根本不是佛郎机使节的事实来,只能跪下谢罪。
“可不是罪该万死嘛!”徒述斐还是一幅小孩子的倔强表情,“我父皇真要是用国君之礼接待一个里正,那才是有损我朝威仪呢!”
太子计算完手里的人力财力,回过神来正好听见徒述斐的这句话,觉得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就出列行礼:“父皇,如此看来,六皇弟不光无罪,反倒是有功呢!反倒是鸿胪寺一干人等,玩忽职守,当罪!御史台不分青红皂白,不明始末原委便弹劾皇子,当罚!”
鸿胪寺卿脸色青白青白的, 立刻就把头抵在奉天殿的地砖上,不敢再抬起来了。而右佥都御史却不愿意自己就这么成为一次不成功的试探的牺牲品,立刻就拱手:“陛下,自古也不曾听说言官因言获罪!臣忠心为国而已啊!”
不以言获罪。好吧, 徒述斐心里虽然对右佥都御史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还是忍了下来。虽然他只要继续装作胡搅蛮缠的样子, 右佥都御史少不得就会被罢官或者下狱, 可代价是他的形象——他树立起来的聪慧形象,恐怕就要变成“顽童”这样不堪大用的印象了。不值得。
所以最后, 当鸿胪寺卿被罢官免职, 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被收监,而右佥都御史罚俸一年之后, 徒述斐只能谢恩。
圣人又勉励了徒述斐几句“虽手段幼稚激烈,然赤子之心诚恳、为国公心可嘉”之类的话之后,五台阁的廷议也没有徒述斐什么事情了。
徒述斐出了五台阁,只是才走出台阁十几步远,就有小内监从台阁的侧殿出来:“六殿下, 太子殿下让您直接回弘文馆即可, 不必枯等。”
徒述斐仔细看了看眼前还算眼熟的小内监:“你是哪里当差的来着?”
“奴婢小伞, 是年节时候分到清华殿的洒扫,如今奴婢稍微升了半级,今日跟辇听令了。”这内监因为和徒述斐不很熟悉,所以并不清楚徒述斐不喜欢听人、尤其是内监自称“奴婢”。
徒述斐稍微放下心来。跟辇, 听上去还不错, 其实也就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低等跑腿小太监, 出来传句话也正常。更何况也不是要他去某处云云,徒述斐也就安心下来。
“本殿知了, 你回吧!”徒述斐见这个叫小伞的内监没什么可疑的,就挥手打发了他,而后带着自己在宫内的时候永远不少于十人的宫人跟班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五台阁。
“奴婢恭送殿下。”小伞态度恭敬又带着点畏惧的送走了徒述斐,可眼睛却一直看着徒述斐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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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劾的事情就这样在徒述斐的剑走偏锋、圣人的有心偏颇下,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鸿胪寺卿最终被判抄家流放;鸿胪寺少卿那里,也是没有脸见人的样子,可又不敢死,每日里借酒消愁,很快就不成人样了。
隔天清华殿里太子又送来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是这几日先后购进的一些煤山。来传话的不是石榴,而是梨香和一位老嬷嬷:“我们殿下无论做些什么,都因为身份原因多有掣肘,且很多人都眼巴巴看着,等着揪殿下的把柄呢!这东西还是暂且交托给六殿下,我们殿下信您。”
屋子里只有徒述斐自己,青莲不在,冯唐和贾赦也不在。石光珠似乎也猜到很少不离开清华殿的梨香出来,恐怕是有事情的,所以自觉的站在了门外的廊檐下,看上去是在出神发愣,其实心神紧绷着,正注意着所有要靠近屋子的人呢!
徒述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