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手续全都报完,已经到了日落西沉之时了。这边石光珠才出了兵部衙门, 就看见背光的远处溜达来了一匹高头大马, 如同是从西沉的日光中走出来一般, 竟让他一时看不清那马上人的容貌。
石光珠一眼就认出了那马是徒述斐的法拉利,心中一震, 赶忙把视线转到了马上,就看见头戴紫金蟠龙冠、身上披着一件红色披风的徒述斐。从徒述斐勒马的动作时,还能看到里面穿的是二色金的花开吉祥图案的暗红箭袖。
石光珠呆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今日未坐车?”
“以前坐车是因为法拉利没长成,京中也不能纵情跑马。今日是因为心情好,就拉着它出来溜达溜达!”徒述斐翻身下马,走到石光珠面前,“你可算回来了!”
“嗯。”
徒述斐的容貌从来就不差,比起圣人来,容貌更似甄贵妃多些。往日里穿着那些颜色浅淡的衣裳,便生生衬托的徒述斐带着种出尘隐士的意味,如今换了这些鲜亮的衣裳,徒述斐原本被气质淡化了不少的容貌就被凸显了出来。
也就是徒述斐自己对于长相不很关注,向来不在意。也许圣人和太子这般喜爱徒述斐,除了徒述斐的性情心智的原因外,也有容貌的因素在,只是之前一直不显——直到不久前太子大婚,徒述斐一身红衣代兄迎亲。
“我看玉明的面色不很好,是有什么心事吗?”石光珠此次前去镇压白莲教民乱旗开得胜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徒述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石光珠反倒一脸的郁郁。
石光珠扶着徒述斐上马:“咱们边走边说。”
说完自己也翻身上马,二人就这般并肩前进,石光珠也把自己此行所见一一道来。
“……白莲教的教义最初是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本来是引人向善的,只是教中派系林立。那个圣女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因为面相柔和亲善、是乡中的善心之人,也是受了欺瞒才被其他高层借以敛财牟利利用的。那些底层的教徒是真的贫苦,也因为白莲教的一些作为生活稍稍改善了。这些人是白莲教最大的战力,到底还是给京营的兄弟们造成了折损。”
石光珠想起两方作战的场景,皱着眉闭了闭眼,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其实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作战,一群拿着木头农具的人怎么能抵挡拿着刀兵的将士们呢?一开始对方的胆气就没了,只是还有些负隅顽抗的,甚至被砍得没了胳膊也要冲上去撕咬官兵的人也有,仿佛他们这些官兵才是十恶不赦的匪徒一般。
“我等冲进总坛的时候,那圣女还护着几个半大的姑娘小子跪着求我们放他们一条生路。我后来知道,其中有几个姑娘和小子是被当地的豪绅……糟蹋过的。”石光珠实在不愿意讲这些事情。他可以对着凶徒挥刀,可看到受苦受罪的人,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
“如何安置了?”徒述斐勒住马匹,和石光珠刚才一般闭了闭眼。
“等着殿下您的吩咐呢!是送到青莲姑娘那里还是就地安置在云晴庄,看殿下的。”石光珠一看徒述斐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管闲事了。其实他早就知道徒述斐不可能在听到这样的事情之后置之不理,才把人带了回来。
“就在庄子里吧!如今青莲到底成婚了,还是尽量少添些麻烦给她才好。”徒述斐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腹,催动法拉利继续向前。
待二人过了大清门到了午门,石光珠总算把事情都说完了,徒述斐翻身下马的时候气得双拳紧攥,骨节都青白了:“好啊!好啊!一个个都好的很!我父皇每日里批改奏折到二更天睡下都是早的,太子哥哥为了江南江北的清静也忙得够呛。一个个吃着朝廷的俸禄,就勾连着那些什么玩意儿做起人口买卖了!朝廷下得减税的命令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吗?河北离京城多近啊!我骑上半天的马就能到,就敢有人这般施为,若是再远一些,岂不是民不聊生了?朝廷的名声都要被这些人给败干净了!百姓都要被他们祸害得没活路了!”说到最后,徒述斐的音量和嘶喊差不多了。
“殿下!”石光珠赶紧呵了一声,制止了徒述斐。
河北吏治不清明是有关系,只是白莲教的高层也不干净,甚至有不少人和官府勾结从中牟利:你把人逼諵楓入绝路,我扮作好人伸手援助,其中得到的好处官匪共享。
“我还盼着我朝能有开疆扩土无人敢欺,可如今看来,连自身的病灶都没医治完好,哪里敢腆着脸大言不惭?”这是耻辱。比起被蛮夷击破华夏大门,百姓被自己人欺辱迫害,才更耻辱!
“殿下,到底事情要一步步来才行。”石光珠劝导道。
徒述斐也知道急不得。只是大庆建朝还不足百年,就有官员糜烂到这般地步,又有外族贼心不死觊觎中土沃地,徒述斐只恨自己太弱!
两人穿过午门进了禁宫,往撷芳殿而去,快到撷芳殿的时候徒述斐忽然停住了脚步:“玉明你再说一遍,那个被白莲教掳去的大夫叫什么名字来着?”
“叶蟾,是保定叶家的,年少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