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两个女子最终得知丈夫亡于南安王府的私矿中后,就被娘家人带回去了,两个舅家的孩子也就全都交托给了刘肃。
世间大多数的苦难,多数逃不过“家破人亡”四个字,徒述斐虽然在刑部阅览了许多卷宗,可看到这样骇人听闻的案子,还是忍不住又悲又愤。
此时灵宝取了卷宗,展开在闽州城民居失火那一页来给徒述斐看,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是李六的补充。
相比卷宗上那简单的一句话,李六的调查补充要详细得多。
“那场火,不光是你伯家叔家两家被烧了,还有你家邻居的一个独居老人也被烧死了,另外还有四家房屋被毁,六个人烧伤。其中有两人是为了救你家的幸存之人而受伤。”
刘肃点头:“小臣知道,三年前小臣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将几位恩人一家安置在了扬州。”正是张道几辖下。
“你的那两个表姐……恐怕凶多吉少。”徒述斐语气沉重的说道,“霍家被抄家查封,女眷下人里面没有双胞胎姐妹。”
刘肃抿唇点头,“小臣已经有了猜测。”
“不过你还是去看一看,万一……唉!”徒述斐收起了状纸,站起身拍了拍刘肃的肩膀。
刘肃也站起身来,对徒述斐一揖:“多谢王爷。”随后又是一揖,“小臣要向王爷请罪!”
“怎么了?”徒述斐把刘肃扶了起来。
此时刘肃额头上的红色已经变成了深紫色,他神情严肃,语气郑重,“小臣还是白身的时候,曾听闻一些有关王爷的传闻。当时小臣狂妄无礼,曾说过一些对王爷无礼的话。如今想起,实在是汗颜!王爷您受了太多少智之人的非议了!”随后又是郑重的一揖下去,“无论王爷恕罪与否,小臣都没有怨恨,只是小臣的罪孽,是小臣该受的!今后请王爷尽管驱策小臣,小臣万死不辞!”
“不必如此。”徒述斐见刘肃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赶紧安抚这位有些愤青雏形的年轻翰林,“你安心国事,今后若是有机会为政一方,莫要忘了今日的初心,就是对本王最好的歉意。”
其实他也不知道刘肃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激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受了什么非议。但这不妨碍他借着此事给这位年轻翰林定下一个未来的小目标,设下一条为官的道德准则。
“臣——定不负王爷教诲!”刘肃又是一揖。
徒述斐今天受了刘肃太多礼,总觉得自己要折寿,见该说的都说完了,将这案子记在出首举发的卷宗上,算是接了案子,就赶紧把人打发走了。
在徒述斐因为打发走了刘肃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不知道整个闽州城都因为他而沸腾了起来。
民间百姓对于皇家的好奇和猜测从古至今就没停止过,但是因为想象力的有限,也都带着一些可笑又可爱的元素。
可总归一条,那就是——皇家子弟、正经的皇帝老爷亲儿子,是不会像自己家里孩子养,张罗着替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官话都说不利落的平头老百姓,修屋顶、淘水渠、修门窗、找大夫……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
人家正正经经的皇家王爷,每日里给他们这些庶民办事,抓走了那些讨人厌的小混混,让他们最近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徒述斐巡逻区内的人一开始还一片混乱,觉得听错了、不可能。可是随着几个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他们才真的相信了。
巡逻区里一个年岁大的老丈憋了半天,忍不住发火:“那个卖扁肉的蠢货,还敢说那是个姓王的小军爷!白活了几十岁!还骗了咱们!”(福建话发音太难、种类太多了,读者们将就着看吧!)
“现在不是计较那个老蠢货的昏头话的时候,还是想想咱们该怎么办吧!”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丈插了一句嘴。
可一群老百姓也不知道他们应该如何,便想着问问亲戚,想着靠三亲六故集思广益一下。尽管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可就是忍不住慌乱起来!
结果这件事就越传越广,天色还没完全黑下去,徒述斐这位郡王爷住在客栈里、每日出门巡逻的二三事,就传遍了整个闽州城。
徒述斐临睡觉之前,听了消息的灵宝把事情跟徒述斐一说,徒述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哪怕他做了十几年的皇子,是大庆朝的统治阶级,可他有时候还是会因为一些明显的观念差异而感到难过。
很多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偏偏会让一些人惶恐不安。就像此时,徒述斐都能猜出来闽州城这么沸腾的原因——自己巡逻区内的百姓,觉得他这个皇子是尊贵的,而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是低贱的,不配他这个尊贵的皇子这样亲和的对待!
若是他父皇知道了,肯定会觉得他折节太过,哪怕不训斥他,也会罚他抄抄《礼记》之类的书,算是敲打。
四哥五哥也会劝他不要这样任性妄为——在他们眼里,这只是徒述斐特立独行的小任性。无伤大雅,但到底不合皇子礼仪规范。
恐怕这世上最懂他的,就是太子哥哥了!